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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 贪污

    徐文平居然是这位老人的弟子吗?

    柳涯心不由得肃然起敬,站起身说道:“您老高寿了?”

    “老朽枯过了九百九十年。”

    他这才注意到,面前这个老人白发苍苍,眼睛都快睁不开了,模样倒是很和蔼,但五官几乎都衰老到扭曲了。

    那老人轻轻抚摸着带血匕首,长髯轻颤,似是想起了曾经的日子。

    “文平,他说他是我的弟子,可我倒觉得,我与他算是忘年交。”

    “五百年前,正是他给了我当头棒喝,让我明白了家族并不是全部……”

    “会长!”正当这位老会长想要长篇大论的时候,一个青年直接推门而入,急得满头是汗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不是会长了。”老者却处变不惊,如风定波澜。

    青年却扶起他,慌张道:“快去看看吧,马会长和张会长又打起来了!”

    “唉,他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,”老会长哀叹道:“这次因为什么事?”

    青年迟疑了片刻,便诚然说道:“马会长想要提拔一个世家之子,但张会长好像和那个家族有过节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要提拔的孩子是姓刘吧?”“是,会长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他,那姓刘的孩子就是意气一些,不太懂事而已,没什么大毛病。”

    老会长点点头,将自己衣角上的装饰用白色羽毛择了下来,递给青年。

    “给他们看,他们知道什么意思。”

    青年不多问,立刻双手接过,也不行礼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柳涯心却心里纳闷,这冒险者公会的规矩,是不是太松散了一些,这个老者毕竟是个会长。

    一座城里只有一个冒险者公会,所以会长在城中的地位比家族的家主还要高一些,然而这个进来的青年却……

    柳涯心讨厌繁文缛节,但他并不认为不需要基本的礼貌。

    难道是自己的问题?自己还保留着一些恶心人的上位者心态吗?

    柳涯心不敢深想,也不想再谈下去。

    拿出一件东西,给那老会长看。

    那老会长全身绷直,随后激颤。

    少爷拿的是什么东西?

    柳古云往柳涯心的手上一瞟,看到少爷手上是个手心大小的揇木牌。

    这本平平无奇,但奈何上面写了一个不算好看的“雷”字。

    “您是十古氏!”老者激动着,双眼放光,捧着柳涯心的手不放。

    “是!”柳涯心将牌子收回去,平静的说道:“我照雷哥的嘱托,来取他存放在这里,留给我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您是柳家的大少爷!”老者激动的拄着拐杖来回踱步,柳涯心真担心他会不会兴奋过度死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不得不激动,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十古氏主族。

    更让他心跳加快的事,寄放在这里的东西,连他都不知道还剩多少。

    柳古云上前一步,挺起胸膛自傲说道:“没错,这位就是柳家的大少爷。”

    我寻思大少爷也不是你啊,你那一副很骄傲的表情是什么鬼?柳涯心不免在心里吐槽。

    雷二哥每次出行回来都会给柳涯心带礼物,但柳涯心却很少收到。

    原因是父亲极力阻拦,以不要娇惯孩子的名义,将那些天界各地的礼物送还给冒险者公会。

    而雷二哥的妈妈,也就是上届雷家的家主却也不说收回,只是留在冒险者公会,说是等柳涯心长大再一并送给他。

    柳涯心此刻当然感觉自己长大了,没有哪个孩子感觉自己没有长大。

    老者步履蹒跚,拄着拐杖引着这些人前往库房。

    “大少爷,老朽须提前跟您讲一声,因为这里只是镇城的冒险者公会,而且一些东西已经遵照贵家主的指示,送往了柳家的分堂,所以东西恐怕不会太多,您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鼻子耸起略显不满,难道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?

    我只是想看那些平时看不到的奇珍!

    不过他也十分敏锐地注意到,就连这栋办公楼,空气中也有这些许的血味。

    这些人,血里有风。

    在老会长的长袖衫中,柳涯心也偶尔瞥见到了深深的、抹不去的伤痕。

    “容我失礼,您叫什么名字?”他想要知道。

    “回大少爷,老朽贱名罗真,大少爷直呼其名便好。”

    直呼老人姓名这种混账事,柳涯心可做不出来,便说道:“罗会长,您的名字为何只有两个字?”

    “回大少爷,老朽是流亡人出身,冒险者公会七成以上都是流亡人或者无姓人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沉思想,果然这里才是那些无姓人或者是流亡人最好的去处吗?

    正当他疑惑的时候,那个青年又回来了,只是手里拿着一塌纸。

    “马会长说,这些东西还要您来做主。”

    罗真停下脚步,老眼一瞥便冷哼道:“这些人就是喜欢推责任,干好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,得罪人的事一个比一个会推诿,这让我怎么安心退休,也罢,恶人让我来做,章在我房间抽屉里,去盖吧。”

    青年只应了一声好,便立刻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他手里那一沓纸是什么,看着挺厚的,他估计要盖不少时间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笑着,想要活跃一下气氛。

    “那是这个月我们公会死亡者的离职手续,大概二三百人,让大少爷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话题似乎沉重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原来冒险者是很危险的职业吗?”

    罗真的脚步不停,脸上职业性的笑意也没有停止,说道:“冒险者并不一定是危险的职业,但危险的工作是由冒险者来做。”

    “毕竟我们是一群为了钱什么都做的人嘛。”

    “雇佣我们只需要钱,解决我们也只需要钱,但是用自己人就会很麻烦,不只是钱的问题,尤其是遇到很危险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罗真说到这停步,捏了捏自己的鼻梁,眼角挤出浊湿,连一颗都不够量的泪。

    “幸好在下熬过来了,现在的职责虽然麻烦,但总比年轻时一直豁出性命好。”

    “这都要感谢那些在我生命中闪闪发光的队友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听到他在说这些事,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“熬过来”的感觉。

    毕竟还有这么多人是熬不过来的呢!

    “那些牺牲者,也七成都是无姓人或者流亡人吗?”柳涯心只是淡淡地问。

    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,让自己既不会显得热枕也不会给人以冷漠。

    然而罗真会长的声音却更加冷淡:“不,九成九,这次的话,应该是十成吧。”

    “毕竟最近没有什么富家子弟会去接的任务啊。”

    罗真终于走到一个房间面前停了下来:“那些高级冒险者的二代们,可以一直等着那些既安全,有容易成就名声的任务,即使钱少也可以,他们不需要为钱而忧愁,他们只是需要名气和声望,父辈已经赚到了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资本。”

    “但流亡人、无姓人不行,他们为了生活必须不停奔波,无论是什么工作,有钱便好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还想说什么,但罗真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少爷,我们到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面前的是一扇便是蛀虫的木门,门锁与转扣都锈蚀到朱红。

    罗真将手揣进怀里,还要找钥匙。

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柳涯心用手往锁上一拂,锁当即掉在地上,碎成两瓣。

    还是老会长反应快,当即说道:“您很长时间不来取,锁也不常换,也就都锈蚀了,还请见谅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一边摆手,一边抬腿进屋:“东西都在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罗真后背发凉,只感觉一股气冲上头顶,脚步也踩得虚浮。

    他身为会长,当然知道东西还在不在!

    因为这些年,东西一直没人来取,而西域冒险者又非常不讲究,他们手脚不干净,肯定从里面拿走了不少小玩意儿。

    然而还是因为根本没人来取,所以都认为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把他给忘了,有时候公会的资金链困难,就直接拿里面的东西作为抵扣。

    然而,当他打起精神往里看到时候,还是气得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中间只有三口破烂的木箱子,上面摞着瓶瓶罐罐,左边两个柜子上只有蜘蛛网和灰絮,右边两个柜子上全是白纸碎屑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气氛死寂到呼吸可闻,甚至能听到隐约虫鸣。

    “我这还有必要清点吗?”柳涯心抚着头顶,语气中带着无奈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罗真扔开拐杖,颤颤巍巍地便要跪下,柳涯心直接将他扶起来:“老先生,跪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,咱们先想想怎么弥补吧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将约有小指厚的一耷纸递给柳古云:“你们先清点一下,看看丢了什么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是,少爷。”

    “罗会长,请您立刻将您所怀疑的嫌疑人控制住。”

    嫌疑人?这偌大的镇城冒险者公会谁不是嫌疑人?我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!

    罗真满是皱纹的额顶发着冷汗,只能不停地嚅喏,含糊其辞。

    柳涯心和罗真二人又回到了他休息的场所。

    “刚才当着他们面,我不好发难,”柳涯心坐在椅子上,凝重地问道:“现在我想单独地询问,我的东西去哪了?”

    罗真眼神虚浮,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柳涯心笑了一声,背往后靠,一副惬意地样子说道:“我是柳家的大少爷,我不缺那点东西,但我想要一句实话,只要你说实话,我可以酌情的减少处罚。”

    罗真咬着内唇,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,这是一个公会所有人的事。

    “那好吧,这件事我直接发信给雷哥,让他来处理这件事。”柳涯心搬出了杀手锏。

    “别!我说!我说!”罗真立刻拉住柳涯心的手,乞求道:“都是我的错,是我批准的挪用,要处罚就来处罚我吧!”

    一个人扛下来,总比让所有人扛下来要好。

    “冒险者还真是浪漫啊,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成为英雄,”柳涯心可不信这套说辞,冷哼道:“享福一群人享,抗罪却要一个人抗,这就是冒险者的浪漫吗?”

    “是我太高估你们了,冒险者公会的精神已经被蛀虫啃食落寞了。”

    罗真激动的站起身,但半个字没有说又泄气地坐下了。

    柳涯心见激将法没有成功,便打算加一把火:“我会把这些情况说明递交给雷家,他们会重新审问你,如果你真的要贯彻虚假的浪漫,就在他来问罪时继续死撑吧!”

    虚假的浪漫?罗真眼神飘忽,心不知道飞到哪边。

    当时加入冒险者公会后,因为有一些圣力的底子,很快就脱离了之前为生活奔波的日子。

    只是当他那次典礼时,看到了那人的身影,便决定了身为冒险者,此生便为其而活。

    这个信条,是什么时候被磨灭的呢?

    大概是从他不再冒险,而是转身投进冒险者公会的体系内后才发生的吧?

    如果是那人来问责,大概率不会有事,反而会安慰我们这些人吧。

    可这幅颜面,有何资格再去面对那个人呢?

    “不好!”柳涯心连忙起身,摇晃着罗真的双肩。

    他要坐化!

    这位老会长都这个年纪了,死亡确实可能会随时到来。

    但柳涯心可没想过让他死在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“窝窝囊囊,这就是冒险者的一生吗!”

    一生暴喝,让罗真的眼睛忽而清明,神志也醒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我问你要东西,我还要救你的命,我可亏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现在,是你该回馈我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柳涯心神情严肃地抓住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头颅,同时他手里有一张淡蓝色的天圣牌,正在如燃烧的黄纸般飘散。

    “让我看看,你的内心。”

    觉迷系列,读心牌!

    这是觉迷最基础的牌,制作很简单,但想要完美使用却很难。

    使用很简单,但对被使用者要求很高。

    不能有反抗,不能有韧性。

    不能不坚持,不能不迷茫。

    达成这四项,才能完美使用“读心”,否则每减少一项,效果就会折半,并且回对被使用者造成。

    可此时的罗真却完全符合这四项,这给了柳涯心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。

    然而,他显然忘了考虑一件事。

    罗真近千年的丰富冒险经历,是不是他一个一百多岁的孩子可以承受的。>> 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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