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陵:再见,不说再见

    她的话语反反复复在我脑中回荡。

    她说,她想被对得起。

    抱歉,我做不到。

    感情是杂乱的账本,爱过谁,恨过谁,在乎谁,亏欠谁。一点点打下底稿,一层层覆盖过去,到最后,一笔笔账目已算不清楚。

    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爱没爱过她。

    和她从相识到交往也有半年。她在和我在一起之前,爱笑,爱玩,有很多朋友,大家一起唱k,派对,通宵。她的过往无论哪一页都是那么绚丽缤纷。

    和我在一起后,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待在图书馆度过。陪着我写一些文章,看我画很多画。

    可惜,我的文字,没有一篇是为了她而做;我纸上的图画,也没有一张是因她而绘。

    她不曾抱怨,我也就不曾想起。

    她说过她不怎么流眼泪,因为她觉得很多事情当时很难过但也不一定全是不好的,生活一定是充满希望的。

    她说这话时的笑颜是那么耀眼,仿佛一个圣洁的天使,撒下光辉。

    可天使刚刚却因我这个废物而哭。

    既便如此,我的心中,却几乎泛不起涟漪。

    只是觉得,她这么好的人,好到和我在一起都可惜。不,不止可惜。我是根本配不上她。

    这样的话,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呢?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一点点自卑而放弃吗?

    当然不是。

    我迫使大脑回忆起来,去触碰那自我醒来后,便封存于心的情感。

    它本该长眠不醒,在无人的葬礼上永远沉睡。可我却要无法压抑自己想要挖掘它的冲动。

    它的棺椁是我的青春,它的墓志铭是我未能说出的话语。

    我用我的身体为它做陵,想和它一同死去,可我的心脏却依旧鲜活,还在跳动。

    我,深爱着妹妹。

    不止是简单的亲情,而是爱情,不,甚至超越爱情。

    我想和妹妹一起生活,一起玩乐,一起难过。

    我想生命的每个瞬间都有她的相随,我想永远做她的哥哥,为她遮蔽风雨,也想成为她的恋人,在婚礼上,向这个世界大声地宣告我对她的爱。

    世俗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,我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,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。哪怕被这个世界的一切所唾弃,只要有妹妹在身边,那就没问题,什么我都能扛过去,什么我都可以抛弃。

    这是我的觉悟,是我的执拗。

    但可惜,就连这份情感,我也没机会好好传达给妹妹。

    我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。所以我才迟迟不敢开口,害怕被嫌弃,害怕被妹妹讨厌,也许我对于她来说,永远是哥哥,也只能是哥哥。

    这份觉悟很晚才被我这样坚持下来,尽管早就知道我对妹妹的感情,但出于各种因素,迟迟无法肯定。

    真好笑呢,自己终究还是懦弱吧。

    也只有像我这样废物的人,才会一事无成,什么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我自嘲的笑笑,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寝室走。

    我再次环顾四周,发现看我的人换了一批,而且多了几副熟悉的面孔。他们脸上的表情完美融入周围的环境,那种看陌生人的目光,和在我眼中滑稽的鄙夷神情。一下子就让我明白了,我自认为和他们熟悉是有多么可笑。

    [人真是善于表演的动物啊。]

    我轻声笑道。

    看着合群的他们,突然想起来,不合群的只有我而已。

    啊,还有她,她也是不合群的。

    我仿佛又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,可那个联系人已经不会再亮起了。

    我突然想为她最后做点什么。

    写一篇文章?画一幅画?

    不,算了,应该没有机会了,以后,也不会再有了。

    我放弃了回学校。

    在出去的路上,我在电话里和学校方面道歉,工作人员也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听得出有些烦躁。

    没办法,毕竟工作量增加了,而且也是我临时反悔。

    真抱歉,我可以忍受,但我不想已经不在了的妹妹也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提起。

    走的时候,有人发出笑声。

    是啊,笑吧,你们胜利了,失去了一切的我,还剩下什么来与世界为敌呢?

    没有了妹妹,一切决心,一切行动,都不再有意义。

    我出了学校,打车回家。

    而外面依旧是阳光明媚,一个人的悲欢只会毁灭他自己的世界,地球照样转动。

    来到家门口,本以为是布满灰尘的门把手,结果有人触摸过的痕迹。我以为是妈妈来过,就用钥匙开门直接进去。

    而一进门,坐在餐桌上的人,却是父亲。

    我一下子慌了神,不知道以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他。他把妹妹托付给了我,他是那么相信我,我……

    父亲的眼神是浑浊的,一点神采都没有,他分明连五十都差几年,可现在却给人一种耄耋之年才有的沧桑。

    他指尖夹着烟,却一直没有吸一口,烟卷随着火焰慢慢燃烧,留下长长的余烬没有断开,而他的手在颤抖。

    如同我的心一样,在颤抖。

    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,他仿佛成了一幅画,融进了尘封的时间里面,以此不再呼吸,没有生息。

    我害怕看见这样的他,在我的记忆中,父亲从来没有如此失魂,这般的落魄,在他与母亲分开的那一天,也不曾出现。

    而现在的样子,是那么悲伤,好像失去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应该听见了动静,但他依旧没有动,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。我都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。

    尽管他没有任何动作,但我始终感觉一直被一种目光注视着,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凝视,似乎是拷问,可又没有一丝责备。

    我和他一样,僵在了原地。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,不知道要如何开口,不知道他还会这样多久。

   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接近他。是罪人?还是儿子?亦或是熟悉的陌生人?

    我已经很混乱了,都有了夺门而出的想法。我不敢面对这一切,不敢面对一个要白首送黑发的中年人。

    慌张之余,我还是有一点点高兴,原因还是一样的。妹妹有人在乎。我所重视的,挚爱的,也是被其他人所认同的。

    尽管这些人是和我一样的血亲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沉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

    [你,过来吧。]

    父亲的语调中没有一点感情波动。

    我不知如何是好,也许明白过去了会承受怎样的怒火与失望,但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人为我做出决定。于是我在父亲旁边坐下,头不敢抬起来,一直盯着地板。

    父亲稍稍往后靠了一些。把手里的烟掐断,丢进垃圾桶里。

    [你妹妹,特别好。我女儿,很优秀。你明白吗?]

    父亲叹了一口气,对我说道。

    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[我也觉得你是明白的,但你也只是明白罢了。]

    父亲讲话很少这么绕,我一时间不理解他想表达什么。

    [我…………对不起,我没能……没能……]

    我开始哽咽,一想到父亲将妹妹托付给我时的表情,那种认可我的感觉,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大人了,可现在也是在低着头哭鼻子而已。

    [和你们分开后,我尽量不来打扰你们,因为我看得出,在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,我女儿她每天就很累。你知道吗?]

    很……累?我并不觉得我有让她操心什么。

    [她的变化是慢慢的,却也很明显,但她只是全部埋在心里,我们帮不上一点忙。]

    我已经彻底茫然了,父亲云里雾里的话莫名其妙竟然揪着我的心,我好像抓到了什么,但终究是一片虚无。

    [我也只看得出这么一点。]

    父亲好像做了总结,但我依旧不明白。

    [我现在最希望的事,你知道是什么吗?]

    突然间,父亲把矛头转向我,而我只是默默的对着他摇头。

    看到我的反应,父亲的眼神好像更加暗淡了。

    他缓缓开了口。

    [我希望,我和你母亲,从来就没有生下你们。]

    宛如一声惊雷,重重的炸裂,而父亲的语气依旧没有感情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说到这种程度,可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,里面却是蓄满了泪水。

    说罢,他便起身,坚决的朝门外走。

    [……你等等。]

    我尝试着开口。却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[……不要走……]

    父亲的步伐没有加快,但也没有放缓。

    [真的……是这样吗?]

    [真的,后悔养育过我和妹妹吗……?]

    父亲的背影前所未有的高大,让我感觉自己如同一无所知的蝼蚁,连爬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……?

    [……爸!]

    我终于吼了出来,虽然带着泪,却已经是我最后的努力。

    父亲还是没有停下来,他反手关上了门,把我留在这个孤单的房间。

    世界悄然无声,面对人的悲欢,天与地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父亲的反常与断绝十分可疑,但他语气里的情绪却是那么真实的强烈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为什么他会觉得我和妹妹不应该降生在这个世界?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我手中握着那个书签,这是我最后的陪伴了。

    书签上的简陋的画作,曾经是那么的温馨,而现在只能让我陷入痛苦的回忆。

    真是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我好像明白一点父亲的话了。

    是啊,因为妹妹不在了,她是那么的好,而我却是如此的废物,仿佛我是她的附赠品一样的。

   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吧,没有了妹妹,也许我为数不多的价值也消失了吧。

    巨大的无力和空洞把我笼罩,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,要去哪里。

    我想再一次回到过去的家庭,想抚摸妹妹柔软的黑色长发,想捏捏她可爱的脸蛋。

    可是,已经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是的,回不去了,那我还能做什么呢?

    还有我能做到的事吗?

    没有了。

    应该没有人需要我了吧。

    让我离开吧。

    我轻轻把书签放回口袋,并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让我离开吧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于是我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这个家,看着天空中的城市,苦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也许,死了就去天上了呢。

    我知道这个城市有一个最高的建筑,从那里跳下去,应该能体会到如同飞行一样的感觉吧。会在死前给我放走马灯吗?还能多看看妹妹吗?

    我打车去了那个建筑,在下车时,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司机。

    那个司机一脸慌张的说:小兄弟,我不收这么多,你好好带走啊。

    我只是笑了下,没多说什么,就跑下了车。直直的走向建筑的内部。

    这栋楼的作用是什么我其实不是很清楚,一楼没什么人,但幸好有电梯,直达顶层。

    电梯门一开,凉爽的风向我吹来,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城市,它离我是那么近,仿佛触手可及。

    而我此时才发现原来天上与地下不是完全相同,而是以这个最高点为中心对称,左右不同地展开。

    所以也只有这个地方才是对称的。

    那么然后呢?有什么奇怪的意义吗?

    反正别人也看不见,也许只是我问题罢了。

    我向楼边走去,风愈发的强烈,吹的人有些重心不稳,但我却觉得很舒服。

    反正这一切,都要结束了吧,这可笑的人生,这荒唐的世界。

    我目视前方,脑海中不断涌现出与妹妹的过去,那零碎的时光,美好而短暂,却也支撑我走到了现在。

    而现在妹妹不在了,我很累,就让我离开吧。

    很抱歉,我是这样的懦弱与没用。

    如果有来生,我会再努力一点的。

    最后,我已经站定,一只脚已经打算迈出去了。

    我朝着天空露出微笑,眼中已经泪流不断。

    真想……再见妹妹一面啊……

    恍惚中,好像已经开始有走马灯开始闪过了。

    我已经满足了,这辈子,我有过这样的回忆。

    头顶的城市,会目睹我的葬礼。

    我这么想着,双眼稍微聚焦,看向天空,却让我的身体开始颤抖,不止身体,还有眼睛,大脑,心脏,一起在猛烈的颤抖,我连忙向后跌退了几步,直直的看着天上之城,呼吸已经非常急促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和激动。

    是真的吗?

    在天上的城市,唯一对称的建筑,也是最高的建筑。

    我打算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    可是,我抬起头,上空的楼顶,也同样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我甚至能看清她的面容。

    黑色的长发,那精致的五官,和那闪烁的眼睛。

    是的,不可能,我绝对不会认错。

    在上空,与我对立的世界里,站着的那个人,目视着辽阔苍远的彼方。风吹起她的头发,那发丝间的清香,似乎再次回荡着我的心田。

    我好像又看到了在罅隙中流动的蓝色天空,而她便置身于那片苍蓝中,带着我无法触及的奢望,就那样静静的站着。

    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,心脏的跳动已经到了极点,我可以清晰的听见它的鼓动,一声又一声,一次次一次有力。

    我第一次无比感谢那个倒立的城市,但我又害怕眼前的景象只是虚影,下一秒就会消逝,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,连呼吸都快停止了。

    时间啊,如果可以的话,就永远停在这一刻吧,不要再让那个身影远走,不要再让我承受那种分离了。

    我生命的意义好像又回来了,而她就在我目所能及的上方,隔着飘荡的气流,与剪影的苍穹。

    这是我要用尽一生去追寻的身影,是我最不想放手的人,我的心肺,我的挚爱。

    那,是我的妹妹。>> 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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