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前辈……其实还是有不少人担心您的，所以您不要放弃，要好好活下去啊。]

    他用手捂着胸口，可他感受不到与我相同的痛楚。

    [不少人……？呵呵……你可真幽默……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吧？]

    我面无表情，生硬地笑了下。

    [至少有我啊，还有您的读者，还有……还有学姐，她……]

    [我和她分手了。]

    我皱了皱眉毛，再次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，心中倒腾着的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烦躁。而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显然极具冲击性，他抓着胸口的手缓缓放下，连声音都变得轻了起来。

    [分……手了……？]

    [嗯，一个多月前分的。]

    [那……为什么……？]

    [唉……我不爱她……]
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握紧了拳头，最后却又无力的松开。

    [前辈……你不应该……师姐为你做了很多很多……]

    我脑海中浮现出她的面庞，那爱笑的眼睛，柔软的唇瓣，牵着我的手到处乱逛时开心的样子……

    [……我知道，但我没法骗自己……]

    [那前辈……您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吗？]

    他的问题正中靶心，让我有一种自己被什么锁定了的感觉。即使我在心里明白，但现在要我对其他人说出口，我却有一丝胆怯。并不是我对妹妹的爱不够坚定，而是面对自己的熟人，谈起自己心中默默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东西，总觉得有点别扭。

    我说了他真的会信吗？他也会和别人一样用那种眼光看待我吗？我这样还算是一个好前辈吗……

    [我……不知道……]

    [……前辈……是和您妹妹有关吗……？]

    他的敏锐超乎我的想象，一时间我的脑中满是惊慌，我尽力控制我的表情不产生明显变化，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[唉……前辈，说真的，自从您妹妹入学后，您就好像变了个人。]

    他没有深究，但话题并没有远离。

    [也不能说变个人，只是感觉和前辈您一贯的作风差别太大了。]

    [……有吗……]

    他有些傻眼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[有啊……倒不如说，傻子才看不出来。您和您妹妹在一起时，那笑的是多么快活，我看您和师姐这对情侣相处的时候，您都没有那样笑过。还有眼神啊，动作啊……很多很多，和您平时差的太多了啊。]

    [是么……]

    [是啊！而且有什么安排基本上都以您妹妹的优先，我还记得上次团会，您说要陪妹妹去买生活用品，直接就不来了。天呐，当时团里那大家的表情，一个比一个难看。]

    我捂住太阳穴，感觉有些疲惫。回想起他说的那些事，当时我并不觉得什么，因为那就是我和妹妹一贯以来的相处模式，我的言语，我的行为，都是长达十几年的日积月累中产生的，他们为了妹妹而存在，我并不觉得有问题。

    所以说我变个人，其实不对，应该说，那才是我真正的样子。

    [好了，我知道了，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和妹妹的关系，而且我和妹妹关系好，也是理所应当的，没有谁能够说什么。]

    [是，没有人能说什么，但前辈你这感觉有点主次不分了啊，讲真的，我要是学姐，我绝对以为您是重度妹控，然后气疯掉分手。]

    [……你已经这么觉得了，她也是和我分手了。]

    虽然是我提的就是了，我在心里面补充道。

    [这……]

    他瘫软地坐在沙发上，好像已经放弃再劝我什么了。

    [唉，算了，反正前辈您让我帮忙的退团申请我也做好了，和学校那边该打招呼的也打招呼了，我也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……]

    [是，十分感谢。]

    我看向窗外，对他道谢。

    于是我们的气氛一时又冷静了下来，彼此相对地坐着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并没有离开的想法，但我却不想再呆在这里。

    于是我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[诶？前辈您要走吗？]

    他也起身追问，我向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[您去哪里？回家？您的身体……没问题吧？]

    他关切地问我。

    [要不回我寝室吧，反正也就我一个人，没有别人的。]

    [不必了，我有要去的地方。]

    我看向窗外的世界，深深地明白自己还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，也是目前最重要的地方。

    [啊……是吗……]

    我随口对他告别，然后就一个人离开了酒吧。

    深冬的夜色似乎都浮动着冰碴，尽管这里并不是很北方的城市，但冬天的威力并没有减弱多少，寒风和有意识的生命一样往我的身体里钻，我的身体因寒冷而颤抖。

    而我的目的地还没有到，我抬起头，仿佛能看到夜风穿堂而过，穿越我头顶的城市，和我脚踩的大地。

    夜晚路上的行人稀稀散散的，车辆也很少，灯火便如同黑暗森林里的篝火，一点点地照亮不同的区块。

    我的双脚不停地行走，直到来到了那个最高的建筑，这便是我的目的地。

    悄悄地越过保安室，因为这是一座大型的写字楼，所以即使是这个时间也没有关门，但是如果被安保人员看到会很麻烦，所以一般都悄悄绕过去。

    坐电梯直达顶楼，穿过走廊，打开面前的铁门，迎面而来的上空气流，吹的我脚步不稳，它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，想要把我往回赶一般。而我此时已经隐藏不住地兴奋与激动。一只脚踏出，风刮的更加猛烈了。

    身体完全过来了后，才能发觉自己的渺小，俯瞰下方的城市，心中并没有那种登高望远的豪迈，只是觉得自己的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而我站在栏杆边，抬起头，仰望着天上的城市。它与地上的并没有太多不同，一样的在沉睡，一样的只有点点灯火，一样的印照出世界的寂静与空旷。

    但我此时只是单纯地在看着上方与我倒立的地区。

    相同的建筑，不同的只是我站在一边，而另一边没有人。

    [……也是……这个时间怎么会在呢……]

    我深深地叹了口气，明知道是没有办法的事情，但心中确实无法收敛的失落。

    我对着天空伸出手，企图抓住什么，可只有满怀的风去填充。

    也许此时在别人眼里，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疯子，可我自己心里明白，我在寻找什么。

    我在寻找，因车祸而不在的妹妹。

    说起来很疯狂，妹妹去世后，无法接受的我，对生活也失去了希望，于是就自然地想到了寻死。

    于是大概一周前的下午，我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，准备在此一跃而下，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    而在我准备跳的时候，我猛然看到，在天空上的城市，那个一直让我觉得自己疯了的倒影，在与我这里相同的天台上，出现了妹妹。

    一开始我简直不敢相信，还觉得这应该是死前的幻觉吧，可时间就是这样过去了很久，直到夕阳照到我身上，我才回过神来，看着天空之上的妹妹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到了一些救赎，还是神向我施以恩惠，我的妹妹就那样站在上方的天台上，注视着远方，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看见我，也不需要知道。风把她的黑发吹的飘扬，吹起的也是我已经死寂的心。

    妹妹轻轻把头发攒到脑后，然后抬起头——眼神与我交汇而过，那一瞬，一种无比熟悉的感动传遍我全身，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，跪在地上放声的哭泣。心中满是喜悦和不可思议。那一瞬，我觉得我经历的一切苦难，如果都是为了这一刻的话，那就无所谓了。

    因为已经不需要确定是不是幻觉了，不管是什么，那就是妹妹。真实地存在着。>> --